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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岛佳苗有什么魅力?诈骗十人、谋杀三人、敛财一亿
上传时间:2021-09-09 00:34点击:

对日本罪案有过一定了解的同学,可能听说过一个名字,木岛佳苗(也有部分报道使用 “木嶋佳苗”这个名字,“嶋”为日本造汉字,为了方便大家阅读,我们沿用中文翻译的“岛” 字 )。

 

日本二战投降后,女性死刑犯屈指可数。木岛佳苗作为战后第15位女性死刑犯,成为被媒体大肆报道的对象,颇有传奇的意味。

 

我们先看看她犯下的罪:

 

2009年1月31日(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),木岛佳苗杀死53岁的东京都上班族寺田隆夫。寺田隆夫生前是网站工程师,经济条件较好,曾送给木岛佳苗价值83万日元(约折合人民币4.9万元)的卡地亚手镯。

 

寺田的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,死去时他的家中摆放总计6个炭炉,他戴着眼罩、盖着电毯,打盹似的,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。警方当时判断寺田为自杀,因此没有做解剖。寺田过世后,木岛立刻买了一辆价值460万日元(约折合人民币27万元)的奔驰汽车。

 

2009年5月15日,木岛佳苗在千叶县80岁男性安藤建三家点燃炭炉,随后安藤因急性一氧化碳中毒及气道烧伤去世。

 

安藤建三的父亲是日本著名西洋技法画家,过世时给安藤建三留下了40幅作品。警察清点安藤家物品时,发现40幅作品只剩下10幅了。

 

安藤死后,木岛曾带着安藤父亲的画作,拜访41岁东京房地产经营者大出嘉之的家人。当时两人决定结婚,画作是木岛给大出嘉之家人的见面礼。

 

不过没多久后,大出嘉之变成了死于木岛手下的第三位男性。

 

2009年8月5日,大出嘉之的尸体被发现于埼玉某月租停车场的一台轿车内。警察检查车内时,发现副驾驶座下方有7块煤炭、1个炭炉、24个火种。法医解剖后,发现大出身体里含有安眠药成分。大出的死因同样为一氧化碳中毒。

 

9月25日,警方以涉嫌诈欺逮捕了木岛佳苗。次年以谋杀罪对她进行逮捕。

 

除了以上三个谋杀案外,木岛还涉嫌诈骗至少6位男性、偷盗1位男性钱财,累计敛财金额超过1亿日元(约折合人民币588万)。大部分被诈骗的男性在和她接触没几天的情况下,就汇给她大量金钱,有些甚至还没见面时就汇过去了。

 

如果只看以上资料,脑海中可能会浮现出“苏妲己”那样妖娆妩媚的形象。但木岛佳苗长下图的样子。

 

 

(被捕后的木岛佳苗 图源:読売新聞)

 

34岁,长相普通,身高155公分,体重210斤,无固定住所及工作。以世俗一些的角度看,这个条件的女性在异性市场上的受欢迎程度应当很一般。

 

那木岛佳苗究竟是怎么让男人们心甘情愿给她汇钱的?这些男人又为何死于她手中?我们先从她幼时开始讲起。

 

(9,523)

 

早熟的青春期

 

1974年11月27日,木岛佳苗在北海道出生,是家中的长女。木岛的父亲是一名代书,母亲是一名钢琴教师。木岛家算当地名门,但并不富裕。家里没有电视机,平时开二手车代步,四个孩子要挤在一个屋子里睡。

 

木岛的父亲毕业于中央大学法学系,他就学时东京学生运动高涨,木岛的父亲也受此影响,梦想着当一名律师。但由于木岛的爷爷是别海町小镇上唯一的代书,因此木岛父亲不得已回到小镇继承事务所,郁郁不得志一生。

 

在木岛的眼里,父亲有品位、有涵养。他热爱英国文化,只抽雪茄,喜欢穿西装外套、围丝巾、戴贝蕾帽。天气暖和的时候会带孩子们去摘葡萄,给孩子们带烟燻鲑鱼和牛肉干作便当,连做豆沙包也坚持要从皮做起。

 

父亲教孩子们优雅地享受生活,却认为妻子应是照顾家人的贤淑女人。木岛的母亲外向开朗,担任妇女会的干部,还做过化妆品销售,这引起木岛父亲的强烈不满。木岛未成年时,两个人便分居了。

 

优雅洒脱的父亲、积极开朗的母亲,他们的孩子木岛却很不起眼:内向、沉默、超重......或许是为了展现自己的与众不同,木岛从初中起就和中年男性交往,还炫耀着把约会照片给同学看,“我有男朋友哦,而且对方是成年人。”

 

从此,有关“性”的流言就一直围绕着木岛。在她所处的别海町小城镇,四处流传着“木岛的钱包里放着万圆大钞”“在校门口和男人碰头”等传闻,但木岛毫不在意,甚至有些得意。

 

(高中时期的木岛佳苗  图源:网络)

 

1993年木岛高中毕业,平日成绩很好的她意外落榜。她没有选择复读,而是只身前往东京。

 

(高中时期的木岛佳苗  图源:网络)

 

大多数别海町人在小镇里出生、成长、直到老去。对他们来说,离开北海道需要勇气,更别提是去遥不可及的东京。但木岛却不一样,“我的世界,目前还只有别海町而已。但是,我觉得一定会越来越宽广,我的看法也会变的不一样。”“从3月开始,我就要成为一名东京人了。单单说起‘TOKYO’这个词,都会让我感到欢欣雀跃。”木岛曾在毕业纪念册写下这样的话。随后她和故乡告别,踏上前往东京的车。

 

但她在东京的生活真的轻松光鲜吗?绝对不是。1994年的东京,正值泡沫经济崩坏时期,地价和股价持续下跌,无数公司破产,数万人因经济危机自杀,四处都是加班至死的工薪族和找不到工作的名牌大学生。身无所长的木岛艰难生存着,最初她在肯德基做服务生,但未满3个月时就因为工作强度大辞职了。她又开始当钢琴讲师,也半途而废了。

 

因为年纪尚轻,木岛也想过继续完成学业,她考取了东洋大学函授部,但因为没付学费,一天课都没上过。

 

幻想与现实的严重落差让木岛陷入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困境中。有人在面临这种困境时选择发奋图强,也有人选择不劳而获。从小吃着精致食物、贪图享受的木岛明显属于后者,她决定去卖淫。

 

木岛虽然长得一般,但胜在年轻,恰好有一部分男性偏爱“胖胖的女高中生”。于是,通过一名叫“竹内”的皮条客牵线,在来到东京第二年木岛开始卖淫。和男人吃一次饭,她可以拿到5万日元(折合人民币2939元),和男人上床,可以拿到10万,男人还会另外送名牌服装给她。

 

这些男人平日里都是有头有脸的公司经营者,猜测他们难免会对木岛颐指气使,时间久了木岛觉得有点疲惫,所以她自己也在池袋的“约会俱乐部”登记卖淫。俱乐部上床的价码是3万到5万日元(折合人民币1763-2939元)一次,钱相对少,但好在轻松。不过多年后在法庭上,木岛说她在俱乐部登记,是因为竹内介绍的都是社会地位高的男性,而自己也想和普通男人试试看。

 

在木岛的价值观内,她不认为这是“卖淫”,她认为这是“与男人进行交往后,在情投意合的前提下发生性关系,并接受对方自愿的金钱援助”。对道德、情感的淡漠认识,使木岛能把所有上不了台面的事自圆其说,甚至此时的她还有一个交往的男朋友,她依然不认为“卖淫”有什么错。

 

除了卖淫,她还染上偷窃的习惯。1999年她偷了化妆品,2000年在书店偷了书,2001年从ATM机上窃取别人的钱......木岛通过卖淫,一个月可以赚150万日元(折合人民币8.8万元),并不缺钱,偷窃只是她放纵心中欲望的手段。

 

年轻的木岛佳苗用卖淫赚的钱,住市中心的公寓、去高级餐厅吃饭。她似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方式,在这里肆意、自在地生活。

 

(这一时期木岛佳苗和宠物狗的合影。木岛热衷于给宠物狗美容、参赛,还通过宠物狗比赛认识了新的男友)

 

这样的生活到2001年戛然而止。那一年,木岛最小的妹妹为考取音乐学院搬来东京,和她同住。由于妹妹在身边,木岛不方便继续卖淫,没有了收入;木岛以前没存过钱,很快陷入经济危机。于是,木岛开始诈骗。

 

2001年5月,木岛在拍卖网站上挂出了一台IBM笔记本电脑,写到:“一个朋友送了我这台电脑,但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,希望以半价卖出”。买方以10万日元(折合人民币5878元)买下了电脑,但木岛手中其实并没有电脑,买方就将木岛告上了法庭。警方跟木岛父亲联络,父亲付了打官司的费用,也给受害人赔了钱。

 

这是父亲第一次知道了女儿在东京的真实生活情况,深受刺激。

 

因为这起电脑诈骗案,木岛后来被判有期徒刑2年6个月,缓刑2年。在判决下来两年之后,父亲自杀了。

 

对于木岛来说,诈骗的难度和风险都太大了,还是做回老本行更容易。她开始以“护工”的名义寻找独身男性,希望对方能资助她。在某看护网站上,她认识了65岁的深山贞夫。

 

深山贞夫和妻子分居超过十年,他以经营二手店为生,平日独自住在店里的二楼,生活简朴寂寞。木岛告诉深山,自己名叫“吉川樱”,是皇太子妃雅子的远亲,要去剑桥大学留学学音乐。深山对她所说的话深信不疑。

 

 

(木岛佳苗 图源:网络)

 

木岛对深山的态度如春风拂面,总是温温柔柔,还会时不时给深山写封感谢信,因此孤独的深山十分依赖木岛,给她丰厚的工资,主动说要资助她学音乐。深山将她的感谢信和最重要的存折、印章保存在一起。随身携带,常常翻看。

 

深山每月给木岛20万日元(折合人民币1.1万元)作为工资,后来涨到50万日元(折合人民币2.9万元),再后来就不计算具体数字,他每隔两、三个月就给木岛打钱,六年间共给了7380万日元(折合人民币约434万元)(有报道称这笔钱被锁定,木岛不能全部取出,也有报道称这些钱都被她挥霍掉了)。

 

木岛自称两人只是雇主和护工的关系。但后来警方发现深山在68岁时还要医生给自己开些增强性功能的处方药,所以两人之间的真实关系恐怕并不像她自称的那样。

 

2007年,71岁的深山贞夫病入膏肓,木岛担心再次陷入窘迫,这次她未雨绸缪,提前开始卖淫。但时隔多年后再次卖淫让她不习惯、也不甘心:卖淫只能拿到按次计的小钱,而寄生于像深山这样的独居男人身边,可以挖空他的全部财产,反而比卖淫更轻松,何乐而不为。

 

8月31日,深山贞夫在二手店二楼突发急病死亡。多年后检方调查发现,深山过世前几天,木岛曾经买了煤炭和炭炉(如同她后来杀死三个受害者一样)。但究竟是不是木岛杀死了深山,已经无从查起。

 

深山死后木岛停止卖淫。她想找一个和深山一样,持续资助自己的人,于是2008年5月,她在婚活网站登记(“婚活”是由日本社会学家提出的名词,指和结婚相关所有活动。其实就是婚姻介绍网站),认识了第一位(若算上深山就是第二位)受害者,寺田隆夫。

 

“初次”犯案

 

从2008年初起,木岛佳苗就开始了沉浸在网络和美食的繁忙生活里。

 

一方面她专注于去高级饭店就餐、打卡拍照、宅家制作料理;另一方面她注册了多个博客,坚持每天更新。其中以cookpad(日本知名料理网站)上的账号“佳苗厨房”最为知名。木岛平均一天会在上面更新3-5条,内容几乎全部与美食相关,每一条都会配上精致的图片,获得了大量的点赞和评论。

 

 

(博客“佳苗厨房”)

 

5月,她在婚活网站登记。平均一天会联络50位男性,并积极与他们碰面。“努力”很快有了结果:2008年6月17日,她在婚活网站上结识53岁网络工程师寺田隆夫。

 

 

(寺田隆夫 图源:JNN)

 

寺田是为了测试产品才注册账号的。他性格稳重,收入颇高,但因为沉默寡言,从未交过女友,连朋友也没几个。他死后警方检查他的手机,发现他的联系人只有三位:他的母亲、他的姐姐、以及木岛佳苗。

 

在婚活网站上,木岛的自我介绍连篇累牍、满目谎言。她自称是“专攻营养学的研究所学生”,并大篇幅详述自己在制作料理方面的心得;而寺田隆夫的界面相当简单,只有收入和年龄,以及一张照片。

 

通过匹配搜索,木岛主动给寺田发了一封私信:“您好,请问您是真诚地想找一位能够陪伴余生的伴侣吗?”

 

看到来信,寺田很惊喜。他只是随意注册,没想到会有人主动联系,两人开始频繁电邮,寺田主动邀请木岛见了面。见面后寺田开始给她汇钱。

 

可能有同学会疑惑,木岛长得并不好看,寺田和她见面后不会失望吗?怎么还会继续交往、甚至给她钱呢?

 

纵观木岛与多位男性交往的过程,其实她都在贯彻统一的方法论:她在和男性见面之前,就会在聊天过程中向对方灌输自己“虽然长得很普通,但是注重内在美”、“做得一手好菜,是一个贤妻良母”的特点,这样对方潜意识里对她的长相也没多期待,见面后就更不会失望,反而可能会有点惊喜。在当年婚活网站登记的男性,几乎都是真诚抱有结婚的想法,不会和女性短期交往,因此对女性的相貌要求不高,反而会比较看中女性操持家务的能力,正好符合木岛自诩的特征。

 

另外,虽然木岛长相普通、身段臃肿,但她绝不会吝于打扮自己。即使之后作为嫌疑人出庭时,木岛也会卷发、化妆、穿高跟鞋,有时一天内还会换多套装扮,会带不同颜色的手帕。庭审现场不少男性见到她后纷纷发出“比想象中好看很多”的感叹,更别提相亲见面时了。木岛的吃穿用度一定十分考究,令男性刮目相看。

 

 

木岛在和男性交往期间,态度和气、言语温柔,俨然贤妻模样,还会暗示“想为对方生一个孩子”。她会一直说自己年纪不小了,要早点生孩子,也接受不用避孕措施发生关系,如果怀孕她就马上生下来(但其实她长期吃口服避孕药)。这对大龄单身、渴望组建家庭的男性有极致诱惑力。

 

其实翟欣欣也是采用同样的套路。她和苏享茂认识没两天就说过:“我觉得我会为你生个孩子,你会成为我孩子的爸爸......”(点击链接阅读聊聊:为什么我说“毒妇”翟欣欣不是诈骗?)

 

统而言之,木岛佳苗的外貌根本不会成为她敛钱的阻碍,寺田即刻醉倒于温柔乡,53年的人生,第一次享受到恋爱的幸福,让寺田颇为珍惜。

 

(32岁时的木岛 图源网络)

 

木岛通过了寺田的标准,但木岛也有自己的筛选机制。认识没几天后,木岛一般会找理由向对方要一笔钱,大概在几十万日元。如果对方很爽快地付了,说明他可能会长期资助自己,她才会继续和他交往。如果对方没有钱或者犹豫不愿给,那木岛就再也不会理他了。

 

木岛也向寺田提出要一笔钱,寺田很痛快地给了,随后两人开始紧密交往。

 

认识一个月后,两人去埼玉县温泉旅行,度过了两天一夜,但什么都没有发生。隔天早上木岛在寺田的包里发现很多毛巾和乳液,寺田解释“因为自慰过度,不擦乳液无法进行性行为”。木岛非常惊讶,但什么也没说,寺田看到她的反应后有些感动。之后两人在旅馆附近散步,寺田诚挚地说:“佳苗,我爱你。”

 

直至此时的两人都没有发生性关系,寺田已完全臣服于木岛。不得不感叹木岛对男性心理的精准拿捏。她懂得在恰当时间说恰当的话,在合适的时机与对方发生关系,对不同类型的男性用不同的策略。对于寺田这样性方面有困难、或比较保守的男性,她扮演一个害羞内向的姑娘;对于有些“猴急”的男性,她又会无限魅惑,第一次见面就诱导对方发生关系。

 

旅行之后,寺田对她的要求照单全收。木岛一会儿要学费,一会儿要生活费,一会儿要钱买车。直到次年1月31日寺田被木岛杀死,这八个月的时间里,寺田汇给木岛的金额超过1850万日元(折合人民币1087,531元)。

 

12月时,木岛想在家里开一个像烹饪教室一样的沙龙,所以想去东京代官山的法国料理蓝带厨艺学校学习,但那里的学费很高昂,所以木岛希望寺田能帮自己付。她向寺田承认自己不是营养学研究生,向寺田道歉。寺田非但没生气,还引用小说(一说电影)中的话:我对你的爱就像对宗教一样忠诚,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。

 

木岛和寺田的感情持续升温,到2009年1月达到顶峰,寺田决定向木岛求婚。1月11日,寺田买了83万日元(折合人民币4,8791元)的卡地亚手环,代替订婚戒指送给木岛。寺田那段时间也和家人说过要结婚了。

 

但木岛是真心想和寺田结婚吗?

 

其实自从6月认识寺田后,木岛仍在婚活网站上持续认识新的男性,其中包括下一位受害人安藤建三,以及多位被诈骗钱财的男性。

 

我们以跨年那段时间举例:

 

12月26日,木岛和安藤建三约会。

 

12月27日和K氏(被诈骗的男性之一,记者以K作为代号)在东京丽思卡尔顿酒店约会。

 

12月29日和M氏(另一位被诈骗的男性)在池袋宾馆约会。

 

12月30日和寺田在新宿约会。

 

2009年1月1日至5日,与S氏(木岛的真爱,后文会详述)去福岛县旅行。

 

1月10日和K氏去池袋的大都会饭店约会。

 

1月11日和寺田在东京巨蛋饭店约会。

 

十几天的时间,辗转于5个男人之间,还能每天登陆婚活网站和新的男性互动、在“佳苗厨房”日更好几条,时间管理能力令罗志祥也不禁佩服。

 

这些男性(除真命天子S氏外)都在持续资助木,所以一旦木岛和寺田结婚了,对她来说没什么好处;分手更不可能,寺田曾经给自己汇的钱可能都会被要回去。只要寺田活着,对木岛来说后患无穷。因此,木岛决定杀死寺田。这个念头在1月初就逐渐形成,她将之付诸行动。

 

1月6日,木岛从多个诊所拿到了数张安眠药处方单。月中,她买了煤炭和炭炉,并且指定于1月30日夜晚送达寺田家。当晚,木岛来到寺田家。

 

那天寺田加班很晚回来,木岛一直在家中等候。共处几个小时后木岛离开,入住附近的一家商务宾馆,隔天早上驾车回到自己都内的住宅。

 

其实寺田这时已经死了,只是没有人知道,他的母亲和姐姐后来也没来看望过他。直到2月4日,寺田的上司发现他连续几天没来上班,就报了警(寺田从前几乎未请过假)。

 

警方进入寺田家,发现寺田已经去世了。寺田的三居室内各处摆放着6个炭炉,阳台还有一个大纸箱,里面有10个点燃后又熄灭的炭炉。寺田躺在电热毯上,戴着眼罩,像睡着一般过世了。因为电热毯一直开着,他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。

 

寺田自从31日起就没来上过班,因此警方推断他1月31日死亡。

 

警方立刻和木岛联络,询问事情的经过。木岛说,“我和寺田先生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,我很希望有小孩,但是他的性功能有问题。”所以向寺田提出分手。她说当时寺田什么都没说,只是默默流泪,一边哭着一边将手里的现金和1127万存折塞给木岛,还说“这是佳苗的钱”。

 

“1127”是木岛的生日,看来是寺田精心准备的存折礼物,可想而知木岛提出分手时寺田会多伤心。同时警方发现寺田死去时,下体绑着一条红色带子,似乎是为了提升性功能用的(后被证实那是疝气带)。综合判断后,警方认定木岛说的话是真实的,推断寺田为自杀。因此没做解剖就草草结案了。

 

寺田送给木岛的卡地亚手镯被她以三分之一的价格卖掉了。寺田死后第三天,木岛给自己买了一台红色奔驰车,车牌号码是“1127”。

 

其实寺田的死有相当多的疑点。寺田每天都会用电脑记日记,但案发现场只剩下了显示器,主机部分不翼而飞;即使寺田因性能力不足自杀,也不至于自杀前还特意绑上红带子;木岛作为死者的女友,心情却丝毫未受影响,寺田死后第三天就买了一台奔驰汽车。

 

但警方相信了木岛所有说辞。多年之后,当时调查该案的警察被问责。

 

如果警察可以细心一些,或许安藤建三一案就不会发生。我们先将时间倒回至2008年6月,看看下一位死者安藤和木岛是如何相识的。

 

“她是唯一的希望”

 

在和寺田认识的三天后,2008年6月20日,木岛和安藤建三开始联络。

 

安藤建三80岁,是一名退休司机,他的父亲是日本著名画家,所以安藤家存有不少画作,估值在2000万日元(折合人民币1175,710元)以上。安藤格外重视父亲的作品,不会靠贩卖它生活,而是精心珍藏。

 

十年前,安藤的妻子因帕金森症过世,从此小小的木造平房只剩下他和儿子两个人。父子俩关系一直不好,儿子“把他当包袱看待”,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,但两人几年不说话不打照面,吃饭也分开吃。

 

 

(年轻时的安藤建三  图源:JNN)

 

因为身体渐衰,安藤已经不方便走动,鲜少出门社交。他的日常生活就困于这间四平方的和室:这里除了一张暖炉桌外,几乎什么都放不下了,暖炉被在妻子去世后再也没洗过。安藤在这里睡觉、吃饭、看电视,这置锥之地便是安藤的海角天涯。

 

虽然已近耄耋,但安藤仍对世界充满好奇心。他自学电脑,和年轻人网上聊天,在婚活网站上注册。他在网站上自我介绍写的很详尽:妻子十年前去世,他希望能与一位女性建立温柔的关系。

 

木岛读完安藤的自我介绍后,主动给安藤发了私信:

 

“建三先生,我很欣赏你。我是一名专业老人看护师,也是兼职钢琴讲师。”

 

“我觉得和你在一起,能够拥有不矫揉造作、快乐的时光。”随后两人开始联络。

 

木岛明知安藤年事已高,却在交流时分外强调性功能的重要性。木岛和安藤说,如果安藤无法勃起,她无法和他交往,因为很多事情必须靠肌肤接触才能了解。说完这番话后,木岛开始了和对待寺田一样的方式:要钱。

 

木岛借口自己攻读营养学的学费还差50万,希望安藤能资助她。

 

安藤没有存款,平时靠养老金过日子。他将手中50万养老金全给了木岛,木岛之后又问他要30万,安藤去借来给她。汇完款后,安藤给木岛发了一封短信:

 

“主旨:一直睡不着,想到(距离见面)还有两天就睡不着...”

“男女关系就看到时候的气氛再决定。佳苗想怎么做呢?”

“我的占有欲可能很强。这样,你会讨厌吗......”

 

细读安藤给木岛发的短信,他全然是恋爱中的状态。在安藤死后,这些短信被不少日本网友议论耻笑,嘲讽他八十岁还要渴求爱情。社会的现实令人心碎。

 

看到钱款到账,木岛才与安藤见了面。安藤丝毫不觉得木岛长相不好看,他还把电脑壁纸设置成木岛的脸部特写照片,每天用电脑记日记,记录和木岛的美好点滴。

 

同其他几位受害者一样,木岛和安藤也经常短期旅行。2008年10月28日,两人在浦安旅行时,安藤突然晕倒。宾馆服务员连忙将他送去医院,木岛则不知所踪。

 

医生劝安藤住院,但他只是一直闹别扭“要见佳苗”,安藤的儿子只好打电话给木岛。据说当时安藤将话筒紧紧地贴在耳朵,边听边乖乖点头“嗯,嗯。”

 

儿子开始留意父亲的身体,偶尔会去安藤的房间看看。虽然父子俩还是不说话,但事后几天,安藤发了这样一封邮件给木岛:“这次的旅行最重要的收获,是我和儿子的距离缩短了呀。”

 

之后安藤和木岛旅行时又昏迷过三次,每次都被送去医院。我没有找到安藤入院就诊的资料,不清楚医生是如何诊断的,但他的昏迷极有可能是木岛蓄意造成的:曾经有多位男性和木岛开房时,因喝了她泡的茶晕倒,随后被偷了钱。

 

到了2009年3月,安藤才察觉出木岛的古怪,原因是木岛未经安藤许可,从他的账户拿钱,还一直在狂刷安藤的信用卡。安藤半开玩笑地和木岛说,“回想起和你交往的过程,感觉有些地方无法释怀。我要采取司法手段了哦。”不过木岛没有理会。她还从安藤家偷走了不少画(木岛说是安藤送自己的),试图强卖给别的男性。

 

当安藤的价值被挖空后,木岛决定将安藤杀死。

 

安藤怀疑木岛,也绝不会和木岛一刀两断,毕竟木岛如今已是他生活的全部希望。2009年5月,安藤还兴奋地提议,想和木岛去京都旅行。

 

此时的木岛却抱着另一种想法。她看着安藤喃喃道:“是啊,这可能是最后的旅行了。”

 

这句话被也被安藤记录在日记中。对此,木岛的解释是:“在现实中与80岁的老人交往的30岁女性,几乎是没有的。而从我的角度出发,想让安藤建三先生的晚年充满幸福。尽管我想他的身体,可能已经无法完成这次旅途了,但哪怕作为最后的旅行,我也想给他留下美好的回忆。”

 

木岛把话说的很美好,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。我们从她给妹妹的邮件中可以窥到她的真实态度:

 

“那间垃圾房子换了榻榻米,看到十几年没换的榻榻米掀起来以后的地板。XX(妹妹的名字)你看了一定会当场昏倒。”

 

“我去当看护的家里,居然有一条十年都没洗的暖炉桌棉被。真的恶心死了。”(木岛的弟弟妹妹不知道她的真实生活,她一直骗他们自己在做看护工作。)

 

5月15日,安藤187万日元(折合人民币10万元)养老金入账。早上9点,木岛以“帮忙换榻榻米”为由来到安藤家,取走存折。她将其中100万存入自己账户,剩下87万用来还安藤的信用卡(但也是木岛自己花的)。

 

随后她回到安藤家,给安藤服下安眠药,点燃炭炉,离开。邻居在中午12点53分发现安藤家冒出烟来,拨打了119。等到消防队员赶到,安藤家已经被烧的一塌糊涂,安藤已经去世,一半身体被烧焦。警方在现场发现一个燃尽的炭炉,推测是炭炉点燃了旁边的纸张引起火灾。

 

警方对安藤进行了尸检,发现他体内含有安眠药成分,与木岛之前获得的安眠药成分一致。法医判断安藤应是10点30分左右服下的安眠药;而安藤家门外的监控拍到木岛10点29分才来到安藤家。也就是说,木岛甚至懒得在安藤面前表演,几乎一刻不停地完成自己的杀人计划。

 

尸检结果亦发现:安藤的气道内没有碳粉附着,这说明他在火灾前就已经停止了呼吸。他不是死于火灾,而是死于燃烧炭炉产生的一氧化碳中毒。安藤的生命和炭炉一起燃烧殆尽。

 

警察在现场找到了存放安藤日记的硬盘,阅读了全部日记。警察发现一切线索全都指向木岛佳苗,她极有可能就是杀死安藤的凶手。

 

(木岛佳苗)

 

但警方没有决定性的证据,无法即刻逮捕木岛。木岛还在继续过着她滋润美妙的日子。在安藤刚过世时,“佳苗厨房”持续更新内容:

 

“果然现榨果汁的美味,和浓缩还原果汁截然不同。”

“果然护手霜还是要选欧舒丹呀。”

 

在安藤过世的隔天,木岛还买了甜甜圈去妹妹家,她在“佳苗厨房”上更新了甜甜圈的照片,摞地如小山一般高。

 

就在警方调查安藤案期间,木岛又杀死了41岁的大出嘉之。

 

木岛佳苗与大出嘉之是如何交往的?她留下了什么样的谋杀证据导致她最终被捕?她的“真爱”是什么样的男人? 
 

最后一案

 

大出嘉之家境优越,家族在东京各处有多套出租的公寓房。他的父亲早年间去世,他和母亲一起生活在东京市中心一幢独栋楼房内,母子关系很好。

 

大出对外宣称自己是一名房地产管理商,但其实他只需要按月收取家中房产的房租即可。他的生活极其节俭,没有包包,外出都用纸袋,去餐厅就餐不会花费超过2000日圆,在婚活网站注册是因为比介绍所便宜。他所有的存款只用来支撑他唯一的爱好:制作坦克模型。

 

(大出嘉之图源:JNN)

 

大出在坦克模型这个相对小众的爱好者圈子里很有名。他有自己的坦克模型博客,订阅人数很多。与寺田相同的是,他与女性的交往经验也比较少,已经十年没有恋爱了。一方面是因为他在坦克模型上花费大量时间;另一方面,他对女性要求有点苛刻,格外喜欢贤淑的女性。他曾经和朋友说,“现在的女生都认为自己是公主。”“女人年过四十还在挑对方的毛病,真是受不了。”

 

一个偶然的机会,大出在婚活网站上注册。他的职业和月薪都是乱写的,“停车场管理员、月薪三十万圆,在人生胜利组企业上班”,不过在“希望交往的对象”一栏却认认真真写下:“我喜欢居家型的女性,长相朴素完全OK。”

 

居家型、长相朴素,这不就是木岛嘛。

 

2009年7月13日,大出发现了木岛的界面,给她发送了“眨眼”符号(婚活网站里代表对对方有兴趣),私信木岛:“你真的是个很认真的人,我很佩服。”

 

木岛立刻回信,内容直指核心——要钱。“我现在是学生。希望以结婚为前提,找到能支持我学生生活的人。我愿意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。当然男女之间的交往,性爱合不合也很重要。如果你是真心想和我交往,交往期间不避孕也没关系。”暗示她愿意为大出不采取避孕措施,给他生个孩子。

 

大出看到这封信非常高兴。他个性单纯,大事小情都愿意和母亲分享,包括和木岛相识交往的事情,所以他把以上过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。母亲已经七十多岁,她很欣慰儿子十年来终于有了约会,叮嘱他“(和木岛)见面的话,至少要买条像样的裤子喔。”

 

在和木岛相识两天后,大出和她在神田站附近见面。八天后,大出来到木岛家过夜。第二天早上回到家时,母亲问他,木岛长得好看吗?大出害羞地说:“她很胖喔。不过,人家说再美的女人三天就厌倦了,丑女只要习惯了就好,所以说也还好啦。她做了很多很棒的料理,都是法国料理。最后连甜点都上桌了呢!她真的是很棒的人。她房间里有父亲的牌位,看来她一直很用心地祭拜呀。”

 

这一天,大出瞒着母亲给木岛汇去470万日元(约人民币34万元),随后他给木岛发短信:“钱准备好啦。”

 

(木岛酷爱奢饰品 图为她在博客上晒出的爱马仕包包)

 

大出将自己的生活过的如此节俭,却对木岛出手大方,可见木岛给渴望爱情的大出编织了怎样一个梦:结婚、生孩子。

 

7月24日起,大出开始“备婚”,每周都会有2-3天在木岛家过夜。他一脸幸福地问母亲“结婚戒指和订婚戒指,应该买哪一个啊?婚礼会场要订在哪里?”母亲说,大出的模样如同做梦一般,开心地不得了。

 

但木岛没有和大出结婚的打算。她当初杀死寺田,也是因为关系的极速升温,她不可能和任何人结婚。这次也是同样:在大出沉浸在幸福幻象中时,木岛在为杀死大出做着准备。

 

7月28日,她获得了安眠药处方;8月1日,网购煤炭和炭炉;8月3日,用处方购买了安眠药。8月5日,仅仅和大出相识23天后,木岛杀死了大出。

 

8月5日中午11点27分,大出在博客中更新了人生最后一条动态:“今年四十的阿嘉我快要结婚了(笑),今天要和她的家人见面。”并晒出了自己给木岛妹妹买的伴手礼,两盒在秋叶原买的点心。

 

(大出在博客中晒出的点心)

 

大出告诉母亲,今天要先去木岛家吃晚饭,然后开车去群马见木岛的母亲和妹妹(实际上木岛的妹妹和母亲分住在不同的城市),算是个短期旅行。母亲很高兴,为儿子打理了所有的内裤、袜子和衬衫。临行前,大出买了两瓶精力剂(提升性能力的男性保健品),然后一脸害羞地和母亲告别。

 

木岛让大出买两盒一千圆左右的点心,当作给妹妹的伴手礼,但大出却买了印有女仆图案的点心。跟踪木岛100天庭审的作家认为,生活饮食一向精致的木岛看到这样的礼物不会开心,这个礼物更像是喜欢二次元的宅男给自己挑的款式。

 

当天,木岛还是给大出做了酱牛肉吃。晚上7点30分左右,大出和木岛驾驶着租来的车出发,中途停在某停车场内,也就是案发地。

 

第二天早上,附近居民发现了歪斜在车内的大出嘉之的尸体,他因一氧化碳中毒死去。警察在车内发现7块蜂窝煤,1个炭炉,24个助燃器。其中2块蜂窝煤上有烧过的痕迹。

 

警察没有在车内发现车钥匙、火柴盒。而且大出的双手很干净,没有沾染碳粉,身体内含有安眠药成分(警方在木岛家中的碗和搅拌棒上验出同成分的安眠药)。警方立即判定为他杀案件,将木岛带回警局问话。

 

(案发停车场图源:网络)

 

木岛跟警方描述的情况是这样的:因为大出嘉之经常失眠,木岛为了帮他,曾在家为他制作含有安眠药成分的点心,因此家中餐具上才会有安眠药残留。因为两人性爱不协调,8月3日她向大出提出分手,结果大出说5号去露营,要带她去兜风当作最后的回忆。煤炭是为了露营才买的。

 

她说,路上大出失意消沉,改由自己开车,“大出先生坐在后座一直咔嚓咔嚓咀嚼安眠药”。车行驶到停车场附近时,木岛说差不多想回去了。大出就给了她一万日元(约民币730元)叫她搭计程车先离开,留自己一个人冷静下。

 

停车场门口的监控拍到(监控只能拍到停车场门口,看不到车内)当晚10点18分木岛步行离开停车场,行走了约5分钟后打车离开。晚上十一点多,木岛带着酱牛肉和附近便利店买的冰淇淋去妹妹家做客,只字未提刚刚发生的事情。

 

不过这次警察对她说的话一个字也没信。

 

从大出与木岛相识、到大出死去,不足一个月。大出的母亲亲眼目睹着儿子从憧憬幸福、到失去生命,她年近80岁还要多次站上证人台,一遍一遍重复着丧子的痛苦回忆。

 

木岛的案件审理颇有波折,直到8年后,2017年4月14日,东京最高法院才最终确定了木岛佳苗的死刑。这一天大出嘉之的家人更新了他的博客:将大出全部坦克藏品(几乎都为全新未开封)公开分送给各位坦克爱好者。

 

其实在安藤死后,警方已经基本锁定了木岛,但因为没有实质性证据,无法将她逮捕,即使大出去世警方还是拿木岛没办法。这段时间木岛又开开心心生活了一个多月,还和新认识的男士同居了。9月25日警方才正式逮捕她,只不过,罪名是诈欺。

 

(2009年春天始,木岛在蓝带厨艺学校学习。她在这所学校的确学有所成,厨艺了得。图片为她在学校毕业时拍摄的照片)

 

束手无策的警方

 

不能逮捕木岛,但又要防止木岛逃跑或继续犯案,警察对木岛开始了24小时监控。木岛外出时,警察会跟上来问:“你要去哪里?”木岛出去倒垃圾时,警察会当着她的面翻看垃圾袋;木岛坐电车外出时,警察甚至就坐在她的身旁。

 

但木岛表现得相当冷静,毫不在意,仍然和妹妹一起外出就餐。木岛的妹妹看到警察频繁出现,很紧张问她怎么了,木岛反而安慰妹妹警察找错人了。

 

大出死后第二天,木岛就开始在婚活网站认识新的男性。9月15日,木岛在婚活网站上认识了Y氏。

 

Y氏46岁,他和大出家庭情况类似:十几年前父亲过世,母亲无力打理家中两家运输公司的生意,所以将公司都卖给了别人,换来了大笔现金,一家人靠利息就活得很好。Y氏从没谈过恋爱,性格内向,鲜少朋友,唯一的手足姐姐也已经结婚,所以他非常依赖母亲。

 

然而就在和木岛相识的上个月,母亲去世了。Y氏独自守着一大笔遗产和空旷的大房子,内心十分孤独,才在婚活网站注册,希望能和一位女士组建家庭。

 

此时木岛正被警方监视,她急切需要寻找一个新住处。她对Y氏是这样说的:

 

“我从小在日本长大,高中毕业后去美国留学,目前还在那边攻读博士学位。但是因为自己是亚洲人,总觉得在那边的生活不如日本这边宁静。所以我提出了休学一年,回到日本并且报名了代官山的法国蓝带厨师学校。因为跟家里的关系不好,所以我的学费一直是自己承担的。”

 

在说完抬高身价的话后,木岛又可怜兮兮地和Y氏说,“我现在没有地方住,希望你能支持我。”于是第二天Y氏殷切的来池袋找木岛了。第三天他依照木岛说的,把450万日圆(约人民币26.4万元)“学费”汇入她的账户。没过几天Y氏就让木岛搬入自己的家。

 

Y氏的家离安藤家不远。搬进来的时候木岛和Y氏说,“好怀念,几年前我曾经在这里看护过一个坐轮椅的老爷爷哦。”

 

木岛搬进来后,Y度过了梦幻般的几天。他接受杂志访谈时表示,“早上会烤松饼给我吃,晚上的餐桌摆了许多美味佳肴。虽然晚上睡在不同房间,但佳苗极其温柔体贴地照顾我。真是一段幸福的时光。”

 

可能有同学注意到,Y氏说和木岛“晚上睡在不同房间”。的确,两人从未发生过关系。Y氏思想保守,他认为木岛没有勾引自己上床,是人品可靠的表现。其实木岛一早就察觉到Y氏内心的想法,所以主动和他分房睡,更让Y氏对她死心塌地。

 

不过,前文提到的Y氏姐姐却对木岛印象很糟糕。她认为弟弟没有能力鉴别女性,一口咬定木岛是为了抢遗产才和Y氏交往的,惹得Y氏很生气,还因此砸了姐姐家的厕所门。当时姐姐还报了警。

 

警察为了逮捕木岛,将Y氏叫来问话。Y氏在警察局第一次得知木岛盗窃的前科、木岛交往的男人离奇死亡等等,但他完全不在乎,反而帮木岛说话,说因为支持她的男人突然死了,她没有办法开点心教室,也是出于无奈才欺诈的。

 

当全世界都告诉Y氏:木岛是个坏女人!Y氏不仅没有听进去,还更加坚定了“看来能拯救佳苗的只有我自己了”的想法。在见了警察后的隔天,他又给木岛汇了200万日元(约人民币14.6万元)。

 

9月25日,警方以欺诈罪逮捕木岛。Y氏在她被逮捕后还去警局探视,但因为禁见令没能见到。直到两三天后,Y氏突然发现家里的火灾警报器都被拆掉了,又发现木岛在几天前购买了8块煤炭、2个炭炉。他这才慌张地报了警,也终于相信了警察的话。

 

(2009年9月9日,佳苗厨房更新的内容 这个博客如今已被关闭)

 

木岛是以欺诈罪被逮捕的,那么她犯了什么欺诈罪呢?

 

其实除了三起较为确定的命案,一起存疑的命案(即深山)外,她还另涉至少6起诈骗案(含未遂),1起盗窃案。

 

这些被骗的男性也都是在婚活网站上相识的,基本和那三起谋杀案发生于同一时间。木岛暗示对方自己会和他们结婚,随后以各种理由敲诈他们的钱财,只不过这些男性有的没什么钱,木岛不再和他联系;有的对木岛产生恐惧(和木岛开房后晕倒,怀疑木岛背后有组织在操纵),等等。木岛与他们的交往过程和几位死者的类似,因此细节不赘述。

 

这些男性后来都逐一登上证人台,与木岛对质。他们都是在正经婚活网站上和木岛相识,所以没什么畏惧,愿意出面。真正被欺诈的人数可能远远超过6位,因为木岛也在多个“约炮性质”的网站上注册,和上面的男性交往,但那些男性可能怕暴露身份没有报过案。

 

木岛案爆发后,日本媒体连篇报道,给她冠上“黑寡妇”、“平成最后的毒妇”名号,说她对男性一味索取,毫无感情。但其实这样说不完全准确,因为木岛的确有一位“真爱”:在调查过程中,警方发现木岛有一位交往多年的男性S氏。木岛和S氏平时吃饭、出去旅行的钱大部分甚至全部都是她付的。

 

可以说,她在用她从别的男人身上骗来的钱,“包养”着S氏。

 

(木岛佳苗)

 

“毒妇”的“真命天子”

 

1998年,还在卖淫的木岛偶尔也会参加联谊,结识不一样的男性。那年秋天,在涩谷某联谊会上,她认识了帅气性感的S氏。那年木岛24岁,S氏34岁。

 

S氏的身份受到了法庭保护,因此具体职业不详,只知道他比木岛大十岁,据说相貌很像玉置浩二。“帅气性感”这个形容词不是空穴来风,几位见过他的记者都不约而同使用了“性感”这个词,说他“浑身荡漾着男人的独特魅力”,是情场的老手。

 

(年轻时的玉置浩二)

 

最开始两人只是炮友关系,直到2004年起才开始深入交流。木岛对S氏自称“吉川樱”,父亲是律师、母亲在北海道经营家族企业,自己是一名钢琴教师。她称自己家境富裕,但她一定要出来体验生活,父亲很担心,所以常常会寄钱给她。她曾拍下大出给自己的钞票照片发给S氏,说:“爸爸可能热到脑袋坏掉了,居然寄这么多钱给我。我要去分给弟妹们。”

 

木岛和其他男人发短信时虽然语气柔和,但内容有理有据,铿锵有力。她给S氏发的短信则大量使用表情符号,宛如恋爱中的小女生。

 

木岛和S氏几乎不去高级饭店约会,大部分都是木岛在家为他下厨。即使两个人一起旅游,木岛也会承担着至少一半的费用。

 

S氏小时候目睹了母亲上吊自杀,精神上受过刺激,脾气暴躁,木岛对他的坏脾气全盘包容;S氏抱怨工作时,木岛会在一旁为他加油打气。即使相识多年,木岛还会时不时和他调个情,“我一整天都想着和你去宾馆”。

 

木岛真的爱S氏吗?或许木岛只是贪图他相貌好看,留在自己身边罢了。但S氏却渐渐“喜欢”上了她。木岛多年的温柔抚慰,让S氏冒出了向她求婚的念头,他将之形容为“负罪感”:“她跟着我这么多年,忍受着我晴雨不定的性格,以及很多在外寻花问柳的过去。我觉得我开始想要和她结婚。但我始终下不了决心向她表白。她对我越来越好,也绝口不提结婚的事情。我心里就越发对她产生了一种负罪感。”

 

背负着这样的心情的S氏,最终于2009年8月11日(大出死后第6天),两个人一起去福岛县旅行时,提出了求婚。S氏本以为木岛会幸福地答应。没想到木岛说,“先等等吧,我想想。”

 

S氏自尊心受到打击,恼羞成怒,斥责木岛是婚姻骗子,还威胁她要付自己抚慰金,弥补自己多年青春。木岛什么也没说,这趟旅行不欢而散,两人陷入冷战。

 

几天后,木岛的好友木内和歌子给S氏发来一条信息。

 

“很抱歉,突然传短信给你。你最后见到小樱是什么时候?小樱把她的东西全部搬出公寓了,还留下了一封信,说是S先生发飙,说想分手就要付他抚慰金……大家都担心得要命。S先生明知小樱的弱点,还把小樱逼到这种地步,连我现在都好紧张。”

 

这个“木内和歌子”,其实就是木岛本人,是她自导自演的“闺蜜”。之前木岛与S氏争吵时,“木内和歌子”也发过短信劝架;有时“木内和歌子”还会在博客上和木岛点赞、互动,因此S氏对此她的身份深信不疑。

 

顺带一提,木岛有另外至少十个身份,每一个身份都有完整的人物前史,父母亲及自己的职业各有不同,不过相同点是这些身份都是家境优渥的高知女性。木岛会用这些账号在博客上互动,营造出高人气的假相。

 

看到“木内和歌子”的短信,S氏有些慌了,连忙回信说自己不是有心的,请她帮忙安慰一下木岛。

 

其实所谓的“搬出公寓”,只是木岛用大出给的钱搬入位于池袋月租23万日元(约人民币1.67万元)的高级公寓。几天后,木岛见时机成熟,主动约了S氏见面。见面前S氏发了一封短信向“木内和歌子”报告:“除了小樱,我不会考虑别人,希望我能和她好好相处。”

 

一来二去,S氏对木岛更为依赖了。不过没多久后木岛被逮捕了,这时S氏才知道木岛的真实身份。

 

警方曾怀疑S氏和木岛联手作案,毕竟单凭一个女人,敲诈如此大的金额、杀死多位男性实属困难。当警方审讯S氏时,S氏因为打击太大了差点晕过去,警方才相信S氏和命案无关,反而担心他会不会因此而自杀。

 

百日庭审

 

2009年9月25日,木岛先因欺诈罪被逮捕。所有人都知道“欺诈罪”只是一个名头,真正要让她定罪的是三起杀人案。2010年,警方正式因三起杀人案逮捕木岛佳苗。

 

2012年1月5日,木岛佳苗案在埼玉地方法院开庭审理。

 

此时的木岛佳苗在日本已成为名人,第一天开庭就有六百多人想旁听,有人从清晨就在法院旁等候,期待着能看木岛一眼。

 

(有关木岛佳苗的报道截图)

 

旁听者绝大部分都是三十多岁的女性。记者随机采访了几位女性,发现她们对木岛的作为并不是一味否定,其中一位家庭主妇说,“我实在无法同情被害的男人。男人的婚姻观太老旧了,看护、做菜、全心付出,很容易被这些话语套住,总觉得他们要的只是一个愿意照顾自己的女人,我认为佳苗很巧妙地利用了这种男性弱点。”

 

还有一位三十岁的白领很直白地说:“我很崇拜佳苗。因为她很坦荡。换作是我,我会扮演男人期望的女人,谄媚地讨男人欢心,我讨厌这样的自己。佳苗虽然也在演戏,但她完全不谄媚。”

 

(载着木岛的警车前往埼玉地方法院,警车四面围满了记者 图源:网络)

 

1月5日起,长达100天的审判开始了。因为负担太大(毕竟陪审员都是非专业人士,他们还有自己的工作),中途甚至有陪审员相继辞退,也造成不小的轰动。

 

木岛佳苗因三起杀人案、六起欺诈案(含未遂)、一起窃盗案被起诉。木岛承认了其中两起欺诈案,其余全部否认。

 

对于三起谋杀案,她和律师提出:寺田、大出死于自杀;安藤死于火灾。

 

(庭审现场画像。图源:TVTOKYO)

 

检方则提供了以下证据:

 

首先,三起谋杀案有共同点:三个命案现场烧剩的煤炭为同一品牌;三起命案中,受害者去世前最后见到的人都是木岛。

 

其次,在寺田案中,寺田的个人电脑及钥匙离奇失踪;煤炭总重量约20公斤,但没有寺田开车、骑车、租车购买煤炭,亦或是网络订购煤炭的任何记录。

 

在安藤案中,安藤生前没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,但遗体却检出正常剂量10倍的安眠药;安藤气道内理论上应附有因火灾吸入的碳粉,但解剖后发现气道几乎没有碳粉附着。

 

在大出案中,死亡现场并无租车的车钥匙,如果大出是自杀,在自杀前将车钥匙丢弃并不合理;车内有火柴,但没有火柴盒;大出手部并无碳粉附着,也不像接触过煤炭,现场也没有手套一类的东西。

 

可能会有同学注意到,虽然很明显木岛佳苗就是杀人凶手,但这三起案件都是没有决定性证据的。检方邀请了数十位证人出庭作证,其实在侧面印证着他们没什么底气。

 

因为陪审团不是专业人士,所以检方使出浑身解数,用表演性的辩词煽动陪审团的情绪,首席检察官甚至当众落泪,这在以往的审理中,极其罕见。根据记者的报道,光是煤炭、炭炉业者检方就传唤了6名证人;检方将寺田录制的普通电话留言也当作证据之一;检方放出安藤被烧死的遗体、寺田隆夫腐烂的遗体照片,强迫陪审团看清楚。寺田的遗体有些部位膨胀得很厉害,但检方大声地说:“看了或许会很难受,但请各位务必仔细看,因为这就是事件本身!”

 

而木岛佳苗相当平静。她在100天的审理内极少说话,每天精心打扮自己,休庭时还会和律师笑眯眯地聊天。有漫画家画出了100天来木岛的穿着打扮。

 

(庭审时,木岛部分穿着打扮 图源:网络)

 

在审理过程的最后,检方说:“夜空从窗外蔓延开来。第二天清早,你发现外面被雪覆盖,即使你看不到雪什么时候落下,你也会知道昨夜下了雪。”检方使用比喻,强调这些间接证据足以证明木岛就是真凶。

 

4月13日是审判日。最终,埼玉地方法院法官熊谷大隈认同了检方的全部指控,认为木岛的杀人动机是“想到有可能被逼还钱,所以动手杀人”,判处木岛佳苗死刑。木岛认为控方证据不足,当天提起上诉。

 

2014年3月12日,东京高级法院审理后宣布,支持原判结果。当天木岛再次上诉。

 

2017年4月14日,最高法院对木岛佳苗一案作出最终裁定:维持死刑。

 

日本最高法院法官大贯吉信说:“杀人是故意的,极其恶毒。被告有不合理的借口,没有表现出任何悔意。因此,死刑不可避免。”

 

(与木岛佳苗有关的4名死者)

 

至此,审讯时间已长达5年,终于尘埃落定。这一结果受到绝大部分日本民众的认可,以及小部分法学者的质疑。这些法学者认为检方没有实质证据,审判结果有失偏颇。不过最高法院的最终结果已出,木岛的死刑执行只是时间问题。

 

狱中的三次婚姻

 

日本在二战后趋向于减少死刑的判决数量,因此死刑犯极少。即使已判决了死刑,到最终执行可能也要5-10年等待期。可想而知木岛死刑执行需到何年何月。

 

从2009年被逮捕,这十几年来,木岛在做什么呢?

 

答案是,这些年她在不停恋爱、结婚、离婚、再结婚。她在关押期间已经结了三次婚了。

 

木岛的第一次婚姻,是和一位名为土井的60岁支持者。从木岛入狱起两人开始了书信往来,土井眼里的木岛可爱又善良,是理想的结婚对象。婚后木岛佳苗改名为“土井佳苗”。

 

土井帮助木岛佳苗运营着她新的博客:木岛佳苗的看守所日记。她在狱中撰写文章,寄信给土井,土井将信件拍照上传。

  

(发布于该博客的木岛亲笔信)

 

博客里的内容很简单,新年祝福、美食感悟等等。木岛的字的确很漂亮,笔触柔和,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罪大恶极的死刑犯。

 

2015年9月,土井出了严重的车祸,要休养小半年的时间,不能来探望木岛了,所以木岛提出了离婚。次年1月她和另一位入狱前就认识的男性结婚。土井极度伤心,强烈要求和木岛团聚。“不能当你的丈夫,那就当你的爸爸吧。”于是,土井收养了木岛。收养程序是在第二次婚姻后的第二天完成的。

 

没多久木岛和第二位男士也离婚了,因为她有了更好的选择——2018年1月,她和知名杂志《周刊新潮》的编辑结婚了。这位编辑大概四十多岁,据说是杂志内的二把手,平时话不多、工作勤恳。两人结婚是很突然的事,周遭的同事完全不知晓。

 

 (有关木岛的新闻报道)

 

除了结婚,木岛佳苗还在狱中写小说。2015年2月,她创作了18个月的作品《礼讃》出版上市。

 

 (木岛作品《礼讃》)

 

《礼讃》讲述一个超重、早熟的女孩在高中毕业后只身前往东京,因为没有钱被迫卖淫,后被年长男性勾引、两人恋爱的故事,涉及大量的性爱描写。但小说中并未提及木岛后来犯下的案件。

 

木岛佳苗的性格特点之一,是平静与柔和。每一位男性都在对她的爱意中离世,寺田去世时甚至嘴角挂着微笑。记者北原Minori评论说,“所有男人并非是在绝望、恐怖或心死的状况下迎向死亡,淡化了杀人的悲惨性。”

 

2019年之后,45岁的木岛渐渐消失在大众视野,没有了更新的消息。有关她的最后画面,是她被转移至东京看守所的死囚牢房后,在粉丝的帮助下依然身穿奢侈品牌针织衫,用高品质的品牌毛巾洗脸,过着和杀人前一样的精致生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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